走進西北 – 在大冬樹山埡口祈禱

這次旅行出發前，家裡人正為一件事情而擔心。

我一個人走到大冬樹山埡口的佛塔前，雙手合拾，心裡祈求著大家人的身體。海拔4120米的大冬樹山埡口是環青海湖一帶最高的埡口，也許是高海拔地方容易使人情緒波動，隱隱然感覺到眼睛的濕潤。

然而，這或許跟海拔沒什麼關係，而是跟自己的情緒控制能力有關。從小我就很愛哭，也很愛生氣。小時候，每當暑期時期我都會跟著外婆回鄉下探鄉，一待幾個星期或者一個月。在這些日子裡跟表哥、表妹玩在一起，有時候我們會比誰的紙飛機飛得遠，但我的總是第一個落地的；有時候我們會在庭院前的沙堆裡打造自己的王國，搞得滿身都是泥沙，連洗完澡的地上，都佈滿了刺腳底沙粒；有時我會當小老師，教導數學和英語成績不好的表妹學習，還出考題考她，她每次都顯露出愁苦的表情，我就在一旁志得意滿著；有時我們買了煙火，在吃過晚飯後的夜裡點燃起來，幻想自己正舉辦一場炫麗的煙火匯演，還把每場煙火取上很厲害的名字；在表妹，表哥都在忙著家務時，我都會坐在一旁靜靜地等著，羨慕著以他們的年紀已經擔當了許多大人的工作：洗衣服、煮飯、從井裡打水、打理菜園⋯⋯快樂無憂的日子過得太快，到了暑假的尾聲，要離開鄉下時，我總是多麼的捨捨不捨。我看著手上的考卷，想起表妹在寫考卷的表情：看著院前的泥土堆，想起一起建構起來的世界；經過一起挑選煙火的小店舖，會想到璀璨煙火下大家合不上隴的笑容；看著電視中播放著的卡通，會想到鄉下的他們是否也跟我一樣正在收看。在回程的路上，場景一幕幕的在腦海中盤旋著，淚水嘩啦啦地落下。

自從外婆離開了我，我很少回鄉下了，也跟表妹、表哥的關係疏離了，他們開始步入青春期，開始拍拖、組織家庭。有次在媽媽的口中得知表哥生個小嬰兒，表妹也快要結婚的消息，我才發現原來他們都長大了，而我還是原本的樣子。

外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，她的離開對我的影響是最深的。一向都很脆弱的心更因為她的離開而被削得更薄，薄到只要你輕輕一碰就會粉身碎骨，只要看到一些離別的情節就被觸動，只要看到人家哭我就會跟著哭。我的情緒控制能力沒有因為年紀的增加而提升，也沒有因為工作多年而培養出一種看透世情的悟性。

我望著大冬樹埡口的佛塔，隨著狂舞的經幡，我祈禱著家人的平安和健康，轉身看著四周，才發現剛剛滿滿的旅人突然消失了，只剩我一個。我走到朋友前，叫他幫我在佛塔前拍一張照片。一向很少把自己攝入照片的我，突然想用照片記住這一刻，因為這刻我好像被一些事情觸動了，是家人的健康？向來脆弱的心？或許被佛塔的靈氣感染了。